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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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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艷回去的時候拎著那兩個玩意,林建成看到,皺眉:“拎的什麽?臟兮兮的!”

天冷,外面也沒活可幹,牛在圈裏關著,添了草。屋子裏點著一盆火,燒的不旺,煙熏的人睜不開眼。林艷拿刷子打掉身上的雪,蹲到火盆前烤火,處的低了眼睛才稍微好受一點。

“村頭林嫂子家裏撿的破爛。”

林雪擡手撥了下柴火,看過去:“最近你去縣城嗎?”

“不去,問這個做什麽?”

林艷說:“沒什麽,隨便問問。”

林建成坐在矮凳上抽煙,表情深沈,眉宇之間的溝壑愈加明顯。桃子和梅子都上學去了,白秀娥還沒出滿月在屋中睡覺,中間客堂也就剩下林艷和林建成,沈默片刻,林建成突然開口:“艷子,你真想出去闖蕩?”

那天林艷說的話他是聽到了,第一個想法是震怒無法理解,繼而是悲哀無奈。

林建成自認一輩子沒對不起誰,父母兄弟親朋好友他對誰都好,不落人口舌。可是從沒想過,表面上待他好的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?艷子指責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女人孩子,林建成第一時間是惱怒,繼而是辛酸,他努力幹活賺錢不就是為了這個家,可是誰理解過他?

白秀娥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吵架,甚至動手,他能做什麽?一邊是手足血親,一邊是女人。父母兄弟姐妹罵他無能怕老婆,曾經母親指著他鼻子罵,女人的興風作浪都是慣的,收拾一頓就安生了!白秀娥罵他軟弱糊塗,不分輕重,只聽自己爹娘兄弟。

林建成畢生願望就是想要個兒子,他一心一意想要個男丁,那樣,就沒人敢看不起他。林建成一直以為別人看不起自己的原因是沒兒子,他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女人和女兒,只是愛的有限,也不知從何愛起。

大夫問保大保小的時候,他確實是懵了,後來滿腦子都是留下孩子他就會翻身,糊裏糊塗的做了決定。林艷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事還歷歷在目,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錯了,那種頹敗畢生初次嘗試。林艷的強勢讓他有些無所適從,後來的母子平安證明林艷的決定是正確的,那天他站在黑暗裏,想著自己就那麽舍棄了發妻,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林艷和白秀娥。

“過了年你都十七了,去外面打工名聲都壞了,在咱們這裏是尋不到好的婆家。”林建成長長的嘆氣,狠狠吸了口煙,皺眉:“這是一輩子的事,你想清楚了。”

女兒外出打工是件很丟人的事,農村孩子沒上過學進城能做什麽?從事下三路行當。村子裏不是逼不得已的人家,誰會願意讓孩子進城?前些年隔壁村有個女孩家裏死了母親,父親又從懸崖上摔下來斷了腿,上面還有個癡傻哥哥,沒辦法唯一的女兒就進城打工了,好好的姑娘,出去半年就瘋了。

據說是在有錢人家當保姆,被強-奸了,後來又被騙到那種地方賣身。

到現在都二十七八了,瘋的連自己家門都找不到。中間嫁了一次人,那時候她剛瘋沒多久,是換親,男方三十七老實巴交連個話都說不利索的一根筋,瘋女人的哥哥娶了對方的妹妹。

結婚後,女人不願意跟那男的上床,就整天被麻繩捆著綁在床頭,丈夫是個一根筋,看不慣就打,後來應該是把那女的實在打的受不了,就弄斷繩子跑了。最初還有人去找她,找回去一次她跑一次,只要有機會就跑,跑到別的村子要飯撿垃圾吃,瘋的太厲害連農活都做不了,漸漸也就沒人找她了。

越想林建成心裏越難受,林艷是他的長女,初為人父時候也曾憧憬過自己的女兒將來多大出息,小小的生命被自己呵護著長大。可是隨著現實的打磨,他顧不了那麽多。林艷之後還有林桃林梅林勇,那麽多的孩子,他怎麽養活?父母兄弟妹妹張口都是錢,他就一雙手。

“你知道西嶺的陳雲錦嗎?”

陳雲錦是遠近聞名的瘋子,林艷怎麽可能不知道?

她擡頭看向林建成,漂亮的黑眸深邃,屋內昏暗,只有火光閃爍。林建成被看的心虛,他想要發火又不知道理直氣壯的點在那裏,他很想嚴厲的批評艷子不要想著去外地,他能養活全家。能養活和能讓全家過的好,是兩個概念,桃子和梅子越來越大,他們要上學要花錢,他怎麽養?像林艷一樣,輟學在家放牛帶孩子渾渾噩噩過一生?

他很矛盾,難以做決定,心裏並不希望林艷走上陳雲錦的路,可是他什麽都做不到。

“艷子,出去打工,別人該怎麽戳我的脊梁骨?咱們家——”

話沒說完被林艷打斷:“你上有爹娘,下有弟妹,四個孩子,你一年能賺多少錢?夠交誰的學費我出去打工賺錢和你沒關系,戳也戳不到你的脊梁骨。嫁不出去,我不會靠你來養,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麽。”

林艷覺得陳雲錦可憐,可也單單是可憐而已,並沒多少感觸。她不會走上陳雲錦的路,這個自信林艷還是有。何況林艷並沒有結婚的打算,以前師父就說,女孩並不是只有嫁人一條路可走。上一世她沒嫁人,也沒有任何遺憾。如果嫁的男人是林建成這樣,她寧願一輩子單身,平白被拖累了。

“林桃和林梅還小,我不想讓他們走上林艷的路。”林艷是文盲,林艷什麽都不懂,林艷只知道在家幹活,林艷經常遭受林家人的打罵,林艷摔在溝裏沒了命也沒人關心,那個軟弱窩囊的女孩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死了,她走的時候一定氣憤憋屈,生為女孩她有什麽錯?她選擇不了出身。

林艷站起來往外面走,聲音落在身後:“林建成,我挺看不起你,生而不養算什麽父親?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會不會成為陳雲錦,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會不會被人戳脊梁骨。”

林建成想要反駁,騰地站起來。脖子哽的發硬,可是林艷已經推門出去了,一口氣憋在心裏差點沒嘔死。

林艷研究了很長時間,最後終於死心,壇子的材質應該是清朝往後,可能是骨灰壇,林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開蓋子,裏面確實是骨灰。腐朽太厲害又是這種穢物根本不可能賣的出去,郁悶了半天就丟了。長方形鐵塊繡的不成樣子,連一點縫隙都沒有,也不像盒子,林艷用刷子清掃一整天,勉勉強強看到個凸起的花紋。

雪越下越大,一直埋到了小腿。出不了門,林艷就在家看書,不認識的字太多斷斷續續的看半天不明其意。她就又拿起那個盒子研究,她把能摸到的花紋都描在紙上。燈光很暗,她就坐在門口屋檐下,越畫越覺得不對勁,花紋太熟悉,與其說是花紋不如說是字符。雖然字符只有一半還模糊不全,可是林艷在看清楚的瞬間,手指都在發抖,心臟跳得飛快。

那是師父的東西!

林艷咽了下喉嚨,眼睛都瞪直了。簡簡單單的一個歪扭字體,她盯著看了一下午,瘋狂的尋找剩餘痕跡,可是除了那個字符,沒有任何線索。天漸漸暗了,視線都模糊了。

林桃牽著林梅的手一腳深一腳淺的回來,看到林艷就喊:“大姐,你坐外面做什麽呢?不冷嗎?”

經提醒,林艷回過神來才覺出冷,手指凍得發紅,搓了搓把紙張拿進屋,鐵塊不再扔雪地裏了,直接撿回去放在門後面的墻角處。

“大姐,做飯了嗎?”

林艷滿腦子都是那個字符,到底是什麽意思?師父的東西,林艷不記得自己跟著師父來過這個村子。林家嫂子說鐵塊是河裏撈上來的,師父到過這個地方還在鐵塊上留下自己的符印,為什麽?

林艷去做飯,鍋燒開,她一邊搟面條一邊想著,閃爍的煤油燈在黑乎乎的墻壁上投下陰影,不遠處的屋子裏林勇已經哭了半個小時,歇斯底裏怎麽哄都不行。

林艷切著面條,林桃說道:“大姐,你知道學校新來的老師嗎?就那個李老師。”

林艷嗯了一聲,李老師啊?那個看起來挺窩囊的小白臉?

“聽說前幾天撞邪了,睡覺的時候在學校宿舍裏,醒來竟然在學校後面的墳頭,你說這事邪門不邪門?”林桃一邊燒火一邊說著:“哎,弟弟怎麽回事?一直在哭,是餓了嗎?”

林艷腦中靈光一閃,突然轉頭看過去:“你說你們老師怎麽了?”

林桃被林艷這直勾勾的目光嚇了一跳,楞楞說道:“撞邪了,聽老一輩人說我們學校之前是墳場,埋了很多人,蓋學校的時候聽說就死人了。”

林艷丟下菜刀就往裏屋走去,面色凝重,撞邪?墳場?林勇啼哭了半個小時這不尋常,怎麽回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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